转眼就到立秋。当天,韩阿婆早早就起来了。老人最是讲究节气。“吃立秋的渣,大人不呕,稚儿不拉。”“渣”是一种用青菜和豆末做成的豆腐渣,寻常人家里做得粗糙,没有滋味,眼下家里有粮,冯蕴特地交代了,今年要吃“甜渣”,于是韩阿婆特地放了点糖。糖可是金贵的东西,还是当初从王典家里搜刮回来的那两罐,她原是准备给女郎吃甜的就行了,可冯蕴坚持要府里每个人都吃到,把阿婆心疼得直叨叨。“这样败家,过不了几天好日子,又要饿肚子了。”冯蕴一笑了之。接着,在韩阿婆的唠叨里,吩咐灶上煮白米饭。不加杂粮的白米饭,拌上前阵子炼好的猪油,再用油渣煮鱼汤,人人都能分到一碗,这样的美味,堪比过年,府里上下又热闹了一番。贺洽:“啊?”冯蕴问对人了。“我的亲娘也,立秋又不是什么大节日,这样糟蹋粮食……”冯蕴看着他的影子映在帘子上,有点出神。不得不说,裴獗这一招真是狠毒。小满跟上去,重重咳嗽一声提醒冯蕴。北雍军没有强行渡河,对岸的萧呈也没有称帝,双军阵前剑拔弩张,却都不动,好像都在等着对方先发第一箭。没有人知道冯蕴在庆贺什么。冯蕴惊住了。“你睡。”是裴獗的声音。她相信萧呈一定会走上称帝的路。“未免女郎生疑,末将不得不收,大将军勿要怪罪……”裴獗没有说话,从她身侧走过去,推开了门。悬在头上的剑,比插在胸膛的更令人恐惧。她生怕发出的声音会破坏宁静的氛围,将自己带入更尴尬的处境……既定的事情没有发生。冯蕴脑子里不由自主钻出两人的画面,平静的、心跳的,恨的,怨的,闹的,慢回放一般。即使温行溯重获自由,如何再回南齐?如何面对以前的部下?尤其萧呈这个人,本就多疑,即使温行溯跟他是知交好友,只怕也难逃厄运……声音隔着帘子传来,有种低沉黏腻。在小满咳嗽的时候,冯蕴就已经醒了,但她没有动。“我恨不得把舌头吞下去。”显然,事态发展有了不小的变化。让温行溯知道冯十二娘如何的关心他,如何的费尽心机打探他的消息,真的好吗?大将军这是唱的哪一出呀?贺洽沉吟一下,说道:“齐兵前几日还猖狂得很,扬言要大军攻城,这两日突然没了动静,老实了……不知是不是这次大将军出征带了个厉害的副将,吓住了对方……”她等立秋等这么久了,就想等着对岸的萧三郎倒霉,等着看她气急败坏的样子……裴獗那天冷着脸拒绝她,现在莫名其妙来她的房里,以为是他想通了,却隔着帘子睡在地板上,这是闹的什么脾气?她想问。却不知,她送给贺洽那些礼物,贺洽很快就分毫不动地交到了裴獗的面前,顺便表忠。贺洽看着桌上的东西,眼窝里都是笑,但回答谨慎。醒来一看,屋里早就没有人了。守夜的大满看到突然穿堂而过的高大身影,顷刻间没有了睡意。冯蕴想了许久。事态全然改变,冯蕴哭笑不得。贺功曹笑眯眯地收下礼品,“小事一桩,女郎安心便是。”她在荷塘边的茅草亭坐下,看着一片静止的风景,抚摸着鳌崽顺滑的背毛。三年光阴说长不长,说短也不短,太多回忆搅得她难以平静……温行溯必然不是自愿当这个破虏将军的。“贺功曹,小女子有个不情之请。”“将军,女郎歇下了……”“哈哈哈哈。”岂料,冯蕴屏紧呼吸,很是费解。冯蕴翻个身,背对躺下,阖上眼睛。“阿姐……”小满退出来,有点埋怨,但看到大满严肃的眼神,终是没有再吭声。寒喧半晌,才转弯抹角问:“淮水那头有消息吗?”鳌崽似乎怕裴獗?每次见到他都会主动避让……声音未落,胳膊被大满拽住。这名字本身就足够讽刺。萧三郎立秋起事,称帝的消息是立秋后的第三日传到她耳朵里的,那个时候,齐军已然调转枪头反攻安渡了,北雍军还在到处筹粮,也是那时,裴獗开了王典和郡内许多大户的粮仓。“你做得很好。”裴獗瞥一眼那些礼物,冷漠地道:“带给温行溯,将冯氏的话,原封不动地转告他。”“崽崽,乾坤未定,我们其实不必着急。我们都还活着呢。活着,就有办法。”冯蕴等了好几天,歇气了。≈ap;ap;lt;divcss=≈ap;ap;“ntentadv≈ap;ap;“≈ap;ap;gt;预料中的仗没有打起来。
冯蕴让暑气蒸得受不了,心下更是烦乱,坐着驴车就去了田庄。这个夜格外寂静。此女狡诈,她若有要求,可口头应下。“女郎但说无妨,能帮的,贺某一定帮。不能帮的,无能为力。”韩阿婆差点把大腿拍断。一直到立秋后第三天,淮水湾都没有半点消息。只不知,裴獗还会不会相信她的话?还有始终找不到的葛广和葛义,也让她内心不安,就好像有一个什么把柄被神秘人捏在了掌心里,一直隐忍不发,就是个隐患。北雍军的确切动向,她没有办法去打听,但贺洽是裴獗身边的人,消息比她灵通。到天亮,她才渐渐睡过去。就连鳌崽都缩在角落里,潜伏着,不发半点声音。可裴獗为人沉闷,木头似的锯过嘴,如果他不想说,即使她问了,大抵也得不到答案。裴獗非得把温行溯抬到阵前去,目的很简单。南岸那边的将领,不少是温行溯的下属和兄弟。消息传出去,对齐军是很大的打击……萧呈这辈子不想当皇帝了?冯蕴很是不安,借着送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