整顿旧府离开府狱,冯蕴状似无意地问敖七。“囚犯押到中京,会如何处置?”敖七仍在想方公公那一副吃了苍蝇般难受又吐不出来的样子,喜滋滋地回应。“以罪行论。该杀的杀,不杀的纳降收编,充入军中补充兵力、修筑工事,或是赠王公贵族为奴……”冯蕴问:“今日的事,不会为将军惹来麻烦吧?”敖七没有听出她话里的试探,轻嗤一声,“咱们大晋的皇帝才四岁,太后殿下临朝,对我们大将军那是全然地信任。想当初,要不是将军一力托举,还不知金銮椅上坐的是……”敖七忽然打住。他意识到自己说多了,再看冯蕴神情自若,好像没当回事,这才摸一下鼻梁换个话题。“女郎大可放心。太后殿下人美心善,断不会为这等小事让将军为难,更不会听信那姓方的谗言。”冯蕴侧目,似笑非笑,“太后很美吗?有多美?”敖七对着女郎清软的笑容,心脏像被重物击中,错愕片刻方才回神,懊恼口不择言,于是赌气般哼哼,“国色天香,倾国倾城,反正比女郎更美。我们将军帐前,无人不仰慕太后殿下。”冯蕴问:“你仰慕吗?”敖七:“当然。”冯蕴问,“将军仰慕吗?”这话敖七答不上来,一时有些羞恼。“与你何干?问那许多。”真不禁逗!冯蕴知道未来的小敖将军面皮薄,莞尔而笑,款款走在前面。敖七看着那纤腰削背,喉头奇怪地蠕动一下,大巴掌扇在自己脸上。“我怎可拿太后殿下跟一个姬妾作比?罪该万死。”仆人带回府里,冯蕴便着令他们下去洗漱干净,再到前厅听训。半个时辰后,冯蕴稍事更衣走过去。厅里已经洒扫干净,仆女将茶水放在冯蕴以前在家常坐的下首位置。冯蕴扫了一眼,面不改色拖着裙摆走到上首的主位入座。“端上来。”仆女头不敢抬,“喏。”将将晌午,天气又阴沉下来,氤氲的光线落在冯蕴瓷白的脸颊上,泛着一层冷淡的光晕,令人不敢多看。十二娘的气势,竟比府君更胜。不论她的身份是冯家嫡长女还是裴獗的宠姬,再没人敢轻视。半晌,人都来了,齐齐整整地跪坐了满满一室。“自从家君将我献出,焚粮潜逃,我与许州冯氏已无恩情。与你们的过往,也由此一笔勾销。这里没有许州冯氏,只有我安渡冯蕴。”冯蕴声音温和,说得却坚毅有力。众人内心唏嘘一声,惶惶不安地揖拜。“仆等领命。”一束光从窗户透入。冯蕴面色沉静地转头。仿佛看到站在光影里低眉顺眼的冯蕴,也朝她幽幽揖拜下去。一恍而过的怅然,微妙地滑过心间。这是重生带来的快慰。在这样的乱世,男人不一定靠得住,但手下有人、仓里有粮、有钱有拳便可以活下去。上辈子冯蕴忽略的,这辈子都要重新找回来,她要慢慢打造出自己的钢筋铁骨。她又道:“往后诸位眼睛放亮一些,手脚勤快一点,与我同心合力,共创家业,我必不会亏待了伱们。若有不听号令胡作非为,不要怪我不讲情面。”众仆齐声拜下:“喏。”接下来,冯蕴有条不紊地给众人重新分配了差事,又把陈夫人取的一些名字做了更改。例如,将她以前居住的“眉香阁”改成了“长门院”,“太守府”的门匾和楹联她也着人取下封存,一笔就抹去了旧时痕迹。
府里上下忙碌,洒扫清理,一切井然有序。≈ap;ap;lt;divcss=≈ap;ap;“ntentadv≈ap;ap;“≈ap;ap;gt;但冯蕴想要的消息没有传来,不知裴獗收到她的信,会有什么反应…再有就是府里添了这么多张嘴巴,口粮是个大问题。冯蕴带到北雍军那辆小驴车拉回来了,但对府里这么多人而言,只是杯水车薪。府里的存粮被冯敬廷一把火烧了,只剩下一片残垣断瓦,仆人清理了两天,也没找出什么能吃的东西。连续两日大晴,安渡郡很是燥热。粟米煮粥照人影,天天吃很败胃口。但就算这些,也不很多,吃不上几天,阖府上下几十口人都眼巴巴的,指望着冯蕴。要当家主不容易。冯蕴早起将秀发一挽,换身男式袍服,便带着几个仆从出了府。安渡郡是一个南北相交的要道,往南直通齐国,往西是中立国云川,妥妥的军事要塞,所以冯敬廷献城投降,断了齐国最后一根弦,才会逼得萧珏起用竟陵王萧呈。两国没有开战以前,安渡郡四通八达,有各国商贩往来,很是热闹,百姓也算安居乐业,但眼下光景大为不同。城里关门闭户,街道上来去的只有士兵,一片萧条。城外的乡间民舍,更是衰败凄凉。庄稼在暴雨后七零八落地匍匐在地,农舍里不见炊烟,一眼望去,天地荒凉,野猫野狗都没有一条。“能逃的,早就逃了,无处可逃的,都饿着肚子。这安渡郡啊,再难安渡日子了……”天下大乱,人相食。乱世之中,饿殍遍地。冯蕴在库房的废墟下面刨出了不少冯敬廷带不走的钱,成堆成堆的码放着,但没有作用。眼下粮食堪比黄金,钱币也失去了信用,民间要以物易物。冯蕴坐着驴车逛了很大一遍才回府。刚走进长门院,韩阿婆便捧着一瓮热气腾腾的兔肉羹进来。那兔丁切得比指头还细,加点米一起煮熟,再撒上几朵葱花,香气诱人。小满肚子咕噜一声叫开了。好久没有吃过好的,她馋得咽唾沫,伸脖子张望。“阿婆,哪里来的兔子?”韩阿婆笑吟吟的,“女郎前脚出门,鳌崽后脚就叼了它回来,兔子是瘦了些,煮羹